秦游夏：多特蒙德对得起谁？

体坛周报全媒体记者 秦游夏

过去十年，“关键时刻掉链子”成了多特蒙德的标签。这一次，在距离沙拉盘只有咫尺之遥的情况下，多特再次将天赐良机拱手送出，将“掉链子”演绎地登峰造极。没抱太多希望的拜仁，在科隆举起沙拉盘的复制品，赛后立刻官宣CEO卡恩和萨利哈米季奇被解雇，这是对多特蒙德最大的讽刺。“当拜仁疲软，多特要跟进”，这是最近十年德国足坛对于大黄锋的期许，终究事与愿违。当拜仁疲软，多特也硬不起来。近在眼前的机会抓不住，多特的第六个德甲冠军，远在天边。

多特末轮对手美因茨，是德甲过去4轮唯一全败的球队，连续4场至少丢3球，更是前所未有的队史纪录，第29轮3比1击败拜仁后，像是断了的弦。最后一轮还有主力门将岑特纳、队长威德默、冬歇期后加盟打入6球的锋霸阿若克等多名球员因伤病或停赛无法登场。多特这边，2023年11个德甲主场全胜，看起来一切水到渠成，博尔斯希广场已经为周日超过40万人将至的庆典准备就绪。

一切氛围拉满，比赛开始后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多特面对美因茨5后卫加全员回撤半场的铁桶阵，需要寻找思路，无法像过去几个主场那样轻易找到破绽。科芒第8分钟在莱茵能源球场的梦幻开局，让拜仁在实时积分榜上反超。美因茨第一个角球，由来自1月登陆德甲还没打开进球账户的挪威中卫奥尔森，后插上头球得手。多特并没有没有选择人盯人，当埃姆雷·詹发现奥尔森插上，已经没有追赶的机会，站前门柱的阿莱去补，也是为时已晚。首回合，美因茨主场就是依靠埃迪米尔松·费尔南德斯在同一侧的角球，李在成头球得手。上轮美因茨1比4斯图加特，唯一进球，也是瑞士国脚开出的角球。场景历历在目，多特蒙德是多么记吃不记打？角球防守站位之凌乱，让人咋舌。

老天并没有早早放弃多特，美因茨破门后81秒，格雷罗创造点球。大黄蜂看起来并没有明确的点球手，阿莱和此前5罚全中的埃姆雷詹交流后，站在了点球点。过去3轮，阿莱狂造8球，上轮对奥格斯堡久攻不下也是科特迪瓦锋霸为多特“开瓶”，过往他明明也是一个稳健的点球手。无奈这一次，射门前表情并不坚定的阿莱，脚弓一记软绵无力的推射，既没有角度，也没有力量。如果脚弓推，至少要有假动作或者助跑时的节奏变化，结果耿直的阿莱选择了“明牌”。“抗癌斗士”归来后，新年已经攻入9球，也是多特新年德甲场均3球的一大保障，着实不忍责怪。但血淋淋的事实是，多特距离沙拉盘就差了一个球。黄黑军在德甲的第60个赛季，也没能改写历史——从未有一支球队在队内无人进球上双的情况下拿到冠军。

失点的影响还要甚于丢球，黄黑阵脚大乱，无法按照熟悉的节奏比赛，美因茨全场第二次机会，又是一大盆冷水，多特在攻转守后立足未稳，奥尼西沃门前无人防守情况下包抄得手。0比2之后，多特完全只能消磨自己的时间，根本不会踢逆风球。上半场唯一的机会也被离谱的布兰特轻易挥霍，阿德耶米还在第40分钟伤退。

2023年的主场11连胜，多特甚至不曾落后，更别说两球劣势和争冠的压力。顺境的时候，多特可以进球如麻，正如此前3个主场狂轰15球，但当比赛陷入胶着和逆境，多特在这个时候往往就失去了获胜的能力，正如今年做客沙尔克04、斯图加特、波鸿三支保级球队，都只拿到平局。这是困扰威斯特法伦人多年的顽疾，这是根儿和骨子里的问题。

球队阵容中，只有胡梅尔斯、聚勒和埃姆雷·詹（12-13赛季以龙套身份随拜仁夺冠）有过德甲冠军的经验。刚续约一年的胡梅，在争冠关键阶段，拿出了顶级表现，无愧定海神针的称号。聚勒最后时刻打入2比2绝平球，也是在大场面可以依靠的球员。除了他俩，本场首发中或许只有避免了让情况更糟糕的科贝尔和造点并进球的格雷罗，具备踢这种决战的能力和心理素质，但这十一分之四，终究是太少了。比赛中，我们没有看到多特想要力挽狂澜的气势，也鲜能看到某位球员鼓励振奋队友的特写，这并不是一支想要成为德甲冠军球队应有的肢体语言。在这座球场，十年前克洛普麾下的大黄蜂，最后时刻连入2球绝杀马拉加；泰代斯科率领的沙尔克04也曾做到“让四追四”的神迹。但距离冠军只差90分钟的多特，没有类似的信号或趋势。美因茨本场跑动距离达到惊人的128.66千米，这是本赛季德甲所有球队第二高的数值，下半场还有几次彻底杀死悬念的机会，莱茵黑森人看起来才是争夺德甲冠军的一方。

主场顺风顺水，泰尔齐奇看起来也并没有准备好在落后情况下的B方案，无论技战术还是心理层面，除了不断远射和传中，并没有其他针对性手段。多特全场传中达到了惊人的56次，赛季新高，这个数值大概是之前5轮的总和。平时，多特并不是一支喜欢和擅长传中的球队，结果关键时刻以己之短，度他人所长，传中成功率只有3成，让美因茨居中中卫施特凡·贝尔顶了个爽。聚勒补时第6分钟禁区内二次进攻得手，这位青训时期踢进攻位置的铁塔，有着1.95米的绝对身高，但即便是疯狂传中的战术，泰尔齐奇并没有勇气把聚勒早早就顶上去。

另外诡异的是，本场多特几名替补球员登场后大多表现不错（尤其是多次在肋部策动攻势并助攻格雷罗的雷纳，德甲首位06级球员迪朗维尔在边路的坚决突破），但几名主力的发挥却是辣眼睛。阿德耶米下场是被动换人，沃尔夫和布兰特分别是第二和第三个被换下。两人近期表现均非常惨淡，持续数轮，沃尔夫在3月底首次入选德国队归来后状态全无；布兰特则是4月复出后完全续不上1、2月份的感觉，上轮对奥格斯堡终于打破球荒，但那是补时阶段的锦上添花。要劲的时刻，德国国脚完全顶不上，以他作为中场核心和罗伊斯的接班人，这支球队的上限又能有多高？虽说，法则是，不要改变一支获胜之师的阵容，本场和对奥格斯堡的阵容如出一辙，但主力球员中多人失常，且有所先兆，而泰尔齐奇是最了解球员状态的那个人。

最后一轮，所有的剧本都向着不利于多特的一面演绎，即便科隆一度扳平比分，但多特依靠外力在第一位置只短暂停留了8分钟。中场大将贝林厄姆参加了赛前最后一练，比赛当天上午告知泰尔齐奇，他无法为登场做好百分百准备。虽然半小时后英格兰人就开始在场边热身，终究没能登场。在攻坚战中，多特失去了中场持球能力最强、覆盖面积最大的那一位。贝林厄姆加盟皇马箭在弦上，最后很可能是无声且遗憾的告别。

本赛季，多特一共3次占据领头羊位置，接下来的一轮都没有拿到3分。第26轮，德国国家德比做客2比4输给拜仁，还没捂热就让出，紧接着11打10且半场领先2球情况下被斯图加特3比3，错过反超机会。第30轮，多特做客1比1波鸿，当值主裁判施蒂格曼对阿德耶米禁区内被放倒视而不见。然后又是最后一轮的强行让冠。过程中夹杂着愚蠢、倒霉和窝囊。

错过2013年欧冠冠军和2014年世界杯冠军的队长罗伊斯，依然无法在回归多特的第11赛季拿到一次德甲冠军。拼尽全力的胡梅尔斯，赛后站在下半场美因茨的禁区前，久久无法释怀，他不理解为什么第二个进球不能来得更早一些。一周时间，抗癌斗士阿莱从英雄变成了罪人。上次多特夺冠的2012年，泰尔齐奇在南看台上见证了心爱的球队登顶，错过了“一生机会”的多特主帅，赛后眼含热泪站在没人离开的南看台前，他没有听到一丝嘘声，反而得到的是“艾丁·泰尔齐奇、艾丁·泰尔齐奇”这样的欢呼。相比法夫尔、罗泽等几个前任，出生地门登距离威斯特法伦球场不到40公里的泰尔齐奇，用之前大部分主场比赛的优异表现，赢得了球迷的心和最大宽容。

这些场景，让人百感交集，多特蒙德，距离沙拉盘，曾那么近，却又那么远。周六早上，多特蒙德全城都提前陷入了疯狂，大家情绪饱满迎接冠军，甚至有人为了早点进入球场，早上6点就在球场门口排队等候。最后一轮一票难求，两个相邻座位甚至要卖到5000欧元。黄黑拥趸们，真的都尽力了。可多特蒙德昨天的表现对得起谁？

这是多特蒙德从沸点到冰点的一天，也是距离沙拉盘最近的一次。哭过笑过，生活还要继续，我恨其不争，哀其不幸，但我还是会继续支持多特蒙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