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2020，一个考验真相与真诚的年份

文/王勤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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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圣日耳曼在2020年末经历的一切，就像这个年份里很多地方发生的故事，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有理，所有人都带着深刻的怨气，所有人共享着一地鸡毛。

因伤提前回国的内马尔在巴西组织了一个500人参加的大型派对庆祝新年，巴黎圣日耳曼俱乐部甚为恼火，但内马尔非常清楚，现在谁也管不了他。

巴黎连新主帅都还没到，如何管理内少？而且他在今年夏天感染过新冠，他相信自己已有免疫力。

12月23日晚，巴黎圣日耳曼4比0战胜斯特拉斯堡。比赛结束后，球员们彼此拥抱告别互祝节日愉快，然后立即匆匆离开，南美球员更是集体奔向机场，要在平安夜之前赶回老家。

体育经理莱昂纳多找到仍在更衣室里的德国主帅图赫尔，请他和助手们到旁边的一个小厅有话说。

这两人在过去一直不睦，甚至有过公开争吵，莱昂纳多习惯了在一切已完全敲定后才把转会市场消息告诉图赫尔，图赫尔明显感觉到这是排挤。莱昂纳多说，俱乐部管理层已经做出决定，和图赫尔的合作到此结束，感谢他的工作。毫无疑问，接下来双方都提高了声调，下课决定宣布充满了紧张气氛。

但图赫尔也知道发泄和争执于事无补，他和助手们立即飞车赶往巴黎圣日耳曼训练基地，收拾好个人物品，从此离开了这支半年前刚由他们带着首次打进欧冠决赛的球队。

图赫尔此前私自接受德国SPORT1频道采访，抨击巴黎管理混乱，被认为是下课导火索。实际这是事情最蹊跷之处——别说教练，任何球员都知道，在今天的豪门俱乐部里，任何人未经媒体部门许可，都不能接受外界采访。

11月份《队报》甚至报道说，图赫尔把手机上莱昂纳多的联系方式删除了。当年在多特蒙德，他误把一段对友人骂俱乐部体育经理的信息发给了经理本人，导致自己被炒。

但图赫尔这次甚至做出了比“误发”更惊人的举动——主动找媒体吐槽。换作别的俱乐部，他甚至面临无法拿到违约金的风险。但巴黎算慷慨，为他剩余半年合同支付了足足700万欧元。

从1个月前的小心翼翼突然变成被炒之前的大胆出击，图赫尔到底是中了心魔还是故意寻求被炒？

这是我们无法解答的，就像发生在2020年太多的事情。难道一个刚刚才把俱乐部历史首次带进欧冠决赛的教练不值得尊重？在巴黎，答案就是否定的。

2

“他难道就不能用安全套吗？”

马拉多纳生前好友、现年77岁的前意大利流行乐女星拉法埃拉·卡拉这样问。她惊讶于迭戈去世后世界各地私生子们出来认父的节奏。

迭戈生前承认过5个亲生子女，原有打算去古巴承认另外3个，但他去世后还有至少3人出来要求亲子鉴定。还有一位迭戈90年代末的前情人出来表示，迭戈很可能在多年前的亲子鉴定中通过关系作过假，她从未和别人有过关系，亲子鉴定结果却说马拉多纳不是孩子父亲。

拉法埃拉·卡拉当红时，马拉多纳仍在阿根廷青年人队效力。她第一次听说马拉多纳这个名字是70年代去布宜诺斯艾利斯举办演唱会，第二天在报纸上读到，由于门票已经售罄，一位名叫迭戈·马拉多纳的球员感到绝望，想要强行闯入场内，被警察带回局子待了大半夜。

在那个年代，拉法埃拉·卡拉的歌曲以其开放直白的歌词格外振奋人心，一首名叫《新年快乐》的歌曲写：

“在这块土地上游荡，我已确信，只要能上床做爱，就不会有战争和仇恨。从的里雅斯特往南睡下去，多么美妙，你我都想要，多么美妙！节日快乐，祝福情人满天下！节日快乐，不论你在城里还是在乡下。”

来自这样一位女神的套套点评，估计会把天上的迭戈也逗乐。拉法埃拉·卡拉还说，“那么多私生子冒出来，迭戈真的是匹野马，也是一匹纯血野马。”

那首《新年快乐》歌还这样唱：

“人人都说爱与疯狂并存，但对一个在你看来已经疯狂的人，无意识往往才是美德的途径。”

3

以上两个故事没有关联，除了2020年末碰巧在我的内心里撞到了一起。

这或许就是2020年末各种复杂心情中的一种。在这个被死者名字和死亡数据标记的年份，唯一积极却也至关重要的启示，是兴旺发达时期的日常生活叙事和真相并无正比关系。庞大的真相有时就藏在某个微小的角落，就像那位夜晚22:00-02:00做第二份工的新冠感染者的生活轨迹。

在这样的年份结尾，我反倒相信图赫尔是整个一地鸡毛的巴黎闹剧里最理性的那个人。他带领球队实现了任何前任从未实现、继任者也很难超越的成绩，然后，他以一种近乎自杀的行为获得了最干脆直接的了断。

如果没有新冠，迭戈·马拉多纳能不能活得更久一些？当我在2019年末、2020年初看到他的一系列镜头时，曾有过某种极其不好的想法，但因为他是迭戈，亲爱的迭戈，九条命的迭戈，我无法想到最坏的结局。

迭戈曾在2019年末他一生中最后一次长时间采访中谈到父母时突然哽咽。他已远离毒品，他膝下儿孙众多，他不必担心吃穿，但他想念去世的父母，尤其是自己的母亲。此外，失败的膝关节手术让他走路也需要人搀扶，而直到2、3年前，迭戈仍然每天可以踢球。迭戈曾在1986世界杯决赛后对母亲说，“妈妈，我为你踢球！”在60岁前，他却看到母爱和足球都离他远去。

迭戈曾在2020年多次表达过，希望疫情尽早结束。他太了解封闭在家对于普通人、对于他自己意味着的痛苦。疫情加深了他的孤独。这是为什么不止一个他的朋友认为，迭戈离去，更像是他自己选择去死。

现在距离迭戈离世已有1个月，关于他的新闻已经只剩遗产官司和尸检。尽管从来就是迭戈的追随者，我在过去的30多天里却进一步地体会到了他的珍贵。

“我亦曾犯错，付出了代价，但足球不容玷污”，这是2001年11月马拉多纳在糖果盒体育场自己的告别赛上说的话。

梅诺蒂有一次问迭戈，“你到底是如何想到了这样一句话？这是我一辈子从一个球员嘴里听到的最美的一句话。”

这句话或许并非事前设计，而是从他的嘴里自然流出。迭戈在说完此句的时候停顿了好一阵，很显然，话语对说话人同样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力。

在2020的末尾我想，这或许是我所经历的人生里最考验一个人的真实和真诚的年份，在世界上，有人为真相付出生命的代价，有人在默默无声的挣扎中离去，有人始终在进行顽强的抗争。

我是一个普通人，一整年待在自己的家里，每两周一次为你们撰写一篇专栏，在剩余的时间里劳作、目睹着世界对真实和真诚的考验。迭戈去世时，我才知道是他给过我巨大的力量，迭戈从未输给过真相与真诚的考验，他说过，“有人说我是疯子？这不是问题，这个世界上，只有醉汉、小孩和疯子最能说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