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疫区笔记:谜一样的南方人

武一帆04-13 09:11

体坛周报全媒体驻西班牙记者 武一帆

我是地道的中国北方人,如今生活在西班牙北方。不过,西班牙的南北差异认知和中国似乎刚好相反。比如说,安达卢西亚人就是大大咧咧的南方代表,拾着海田放着牛、成天沉默不语的则是典型的北海岸居民。而西班牙是南欧国家的地缘文化定位,又让这套以南北区分人群的理论更加复杂化,不可知且不可信。但就像星座运势,越玄而又玄但简单直白的分析越有市场。

安达卢西亚全区人口不到850万,近日感染者统计刚刚破万,比人口只有200万出头的巴斯克国还少,感染率稳居全国后列。对于这个数字反映出的现象,科学家、政客、艺人和吉普赛大婶都能拿出一套可信的说辞:比如温度、意识形态、橄榄油包治百病、跳弗拉明戈防三高等等等等。憋在家里一个月,失业金不到账还要天天忍受老婆孩子抱怨,马拉加的小餐馆老板是无论如何也听不进什么“核酸试剂检测和抗体试剂”,只是随着国家紧急状态再三延长而愈发纳闷:中国人为什么要拿蝙蝠做汤?吃火腿和甜瓜它不香吗?

西班牙北方人看起来性格内敛,但情绪是外露的,而南方人的真实感觉和想法则是个谜。我认识的意大利人也大体如此。十几年前,我和两拨共3个意大利南方人合租过房子:一个火辣的卡利亚里女孩和一个来做研究生交流的那不勒斯姑娘和他的伴读男友。我敢肯定,意大利人一定能举出一万个“拿波里和撒丁岛”根本不同的例子。原谅我只是笼统地称之为“南方人”。

被我昵称为“胖嘎”的卡利亚里女孩每天凌晨3点一路趔趄着从我房门口经过,发出“唧唧”的接吻声,进而发出“唧唧”的床响。次日午饭前,会有一个迷人且香喷喷的小伙子略带害羞地说着“Ciao”从楼梯间消失。等到穿着睡衣的胖嘎出现在厨房翻找麦片和牛奶,已经是下午4点了,吃早餐的功夫顺便看一下专业课笔记,每隔5分钟发出一声叹息:“武,我好忙好累啊。”下午5点到6点半间,卫生间始终是反锁的。等到7点半,一个崭新靓丽、光彩照人的地中海女神就会刷的一下跳出来,赶去大广场的钟楼下与朋友集合。第二天早上,还会有另一个香喷喷的“Ciao”王子转身离开。

我仔细找过,卫生间里只有一个塑料浴帘和伸向天井的旧晾衣绳,没有仙女教母或者迪士尼的BGM光碟。当我把这些连同胖嘎边打扫房间边唱“托斯卡”的景象描述给新来的那不勒斯人听时,得到的是一串很正常且爽朗的“哈哈哈”。“小法”声称陪女友“西西”来读书,上午偶尔去上个西语中级课程,下午去大广场“卖艺”。他介绍说自己在那不勒斯街头也做小丑表演,抛接火把、做动物气球之类,还弄了个网页做推广。他抱怨说西班牙人互动性差,反应冷淡。不过到了傍晚,两人同样会去钟楼下集合,带着party用的欢乐酒壶,天亮才回来。

西西在用我借给她的备用小笔记本电脑做着功课,小法边给我讲他俩在印度旅行的见闻,边用炼金术师般的诡异手法炮制着只有意大利人才喝得下去的超浓缩咖啡。这两人是藏传佛教徒,偶尔会用面团和橄榄煎制难看得要死的“披萨”,在酒吧会以“素食”为理由拒绝凤尾鱼的佐酒菜,要求换金枪鱼沙拉。“金枪鱼是罐头里倒出来的。”小法认真地解释。“罐头没有眼睛,不算动物。”我心里默念:阿弥陀佛。多少年后,小法突然从“脸书”联系人里找到我,用夹杂着初级水平西语的拉丁字符送上亲切问候,邀请我去意大利南方度过一个交杂着橄榄绿和柠檬黄的夏天。我看了看他的个人简介:历史学和人类学博士。

祝这些快乐而神秘的南方人平安度过这场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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