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端对话】欧联杯五冠王！“欧洲最赚钱球队”管理学

体坛周报全媒体记者武一帆发自塞维利亚

2020年，塞维利亚足球俱乐部满130岁了。从她的名字用的是英语缩写FC而不是西语缩写CF，甚至可以追述出一部现代足球在伊比利亚半岛的发展历史。或许之前百余年时间，塞维利亚在这座城市以外的地方无人关注，但从新千年开始，随着激动人心的百年纪念队歌在欧战赛场一次次响起，这家俱乐部用不到20年时间写作一篇关于足球文化、洲际冠军和成功经营的英雄诗歌和论文。

值此庆典，塞维利亚诚心邀请《体坛周报》探访俱乐部。主席何塞·卡斯特罗先生向中国球迷耐心解答，从欧洲冠军队领导者的角度来看一家职业俱乐部的经营理念。即将告别欧洲赛场的阿根廷国脚巴内加则要为大家述说他与梅西之间的往事以及关于他自己的一段悲惨往事。

On主席职务

“工作25年，一周七天，全年无休”

体坛：很多球迷朋友想了解，俱乐部主席究竟是做什么的？

卡斯特罗：简单来说，就是在一个稳定的组织结构内实行领导力。足球在以前属于业余休闲项目，但逐渐变成一个稳定的社会活动。这样一来，俱乐部每天都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就像一个企业一样，得有人来做决定，对2亿欧元的预算和一大批员工负责。就像我办公桌上摆着的这一大摞待签的支出报告，还有分工明细的部门，都需要主席参加周例会、部门会议来商议决定。具体来说，董事会、各部门主管、行政主任都是主席的责任人，还有市场、媒体等等。有负责人不一定能管好，但没有负责人肯定管不好。

除了行政工作，俱乐部主席还担负着社会方面的责任。比如要时常走进球迷群体，拜访全国300多个球迷会。此外还要为塞维利亚城以及安达卢西亚地区的形象宣传代言。这是个从早到晚，一周七天，全年无休的活计，由一个秘书团队管理形成。每一场比赛，无论主客远近，主席必须随队前往，可想而知一赛季下来有多少旅行。

体坛：听上去，您似乎没有自己的休闲时间。

卡斯特罗：几乎没有。我在这家俱乐部工作25年时间，之前是董事，而后做了12年的副主席，在主席位置也有6年时间。俱乐部运转可以说是没有一刻停歇的。有时候我会让孩子参加一些俱乐部活动，但真正的个人时间和空间基本挤不出来。家里人为此经常抱怨。

体坛：即便全身心投入工作，也免不了受到球迷的批评和责难。

卡斯特罗：足球世界就是这样，西班牙也不例外。球队踢得好时，大家尚且保留意见，踢不好，主席肯定要挨骂。就算比赛中有个判罚争议，球迷都会齐刷刷看过来。就好像主席手里有个魔法棒，挥一挥就能解决问题。但实际情况不可能是这样。你得工作、研究并作出决定才能推动俱乐部事业发展进步。退一步说，即便不说进步，整个机构自主运转相当长一段时间后才能知道结果如何。

体坛：很多球迷是借由百年纪念队歌爱上塞维利亚的。您会在比赛开始前跟着全场观众一起唱吗？

卡斯特罗：唱啊。虽然在那个位置很难放声唱出来，但肯定要随着大家一起哼唱。在主席台上这些人也都是塞维利亚死忠，怀着一颗球迷的心。唱歌一方面是为了抒发感情，另一方面也是作出表率。我必须做出努力争取的姿态，鼓励球队争取每一场比赛、每一分，那样才可能获得成绩。

体坛：担任塞维利亚的主席和别的俱乐部领导有什么不同？

卡斯特罗：任何一个俱乐部主席都可以通过个人的职业精神把工作做好，回报球迷。但我们的情况是这样，您可以想象一下，一个人从几岁就受这家俱乐部的感召，体会着这件球衣带来的荣耀，愿意将毕生精力献给自己最爱的体育运动，所有这一切聚集在一起产生的牵绊，其在精神层面上肯定要超越“职业”二字的分量。

首先为自己挚爱的俱乐部工作就是莫大的荣幸。其次，我也没想到有一天能够成为俱乐部主席。我之前在俱乐部已经工作了很多年，确实愿意一辈子都这样，但因为一些缘故坐上了这个位置。第三，我对现在所做的工作感到喜悦和光荣。不管是职场上的成功，更是精神层面上的满足。我们俱乐部的员工98%都是球队死忠。可以说他们在各自岗位上的状态是肯定超过100%的。

On球迷工作

“不回复球迷邮件，直接请到办公室”

体坛：会不会有这样的状况：有一些事，比如管理体系中的疏失或腐败，俱乐部领导者并不知情，但不得不面对公众进行解释？

卡斯特罗：有些“你不知道”的情况是需要去开会研究并找出答案的。俱乐部主席不光要在新闻发布会上解答记者和球迷提出的疑问，更要在年终大会上对全体股东进行汇报。关于球队的收入来源，支出方式，以及对未来的打算，都需要给出严谨和令人信服的答复。

先得声明，塞维利亚俱乐部组织内部可能会犯错误，但绝对不存在腐败。即便每天开会，俱乐部领导也不可能知道发生过的每一件事。这样就要听一听股东、会员和普通球迷怎么说。可能有人会在网上反映，有人会写信。有时候是球迷对现状不满，有时候是献计献策。我从来不回复球迷的邮件，纸面文字上来往显得太冷漠，有时候还会产生误解。而是把他们请到办公室，面对面的谈话，听取意见，给出解释。如果有建设性的结论，我们更会将其公之于众。

体坛：您担任主席期间最艰难的决定是什么？

卡斯特罗：说起最艰难的决定，几乎每个赛季都要面对。那就是要做成一笔转会交易，不得不把队内某个球员卖掉以腾出空间。而必须要走的人，往往是个年轻球员，我们的青训球员。但在商业世界，不这样做双方都会失去发展机会。这是我最不愿意做的决定。要说最艰难的时刻，那就是过去20年间，我们失去了2个伟大的球员普埃尔塔和雷耶斯。对塞维利亚俱乐部和我本人而言，他们不光是球员，还是朋友、是家人。失去他们的痛苦是难以名状的。

体坛：您和雷耶斯都出身乌特雷拉市？

卡斯特罗：对，我们是镇上的邻居。雷耶斯的父母和我是同龄人，我们小时候在一起踢球，彼此很熟悉，也是一起看着这孩子长起来的。

体坛：您怎么看待比里斯这样的激进球迷组织带来的积极和消极影响？

卡斯特罗：我们过去两年间和北看台的激进球迷组织进行了相当深入的沟通工作。尽管他们之前做出过有损俱乐部形象的事（其成员被牵涉进一宗臭名昭著的强奸案），但我们这方面愿意摒弃前嫌。他们理解也愿意支持俱乐部政策，最近两个赛季发动的助威声势是无法代替的。这点改进无论职业联盟还是欧足联的反暴力委员会都给予好评。

On发展目标

“跻身欧洲菁英阶层，向欧冠发起挑战”

体坛：中国球迷将欧联杯戏称为塞维利亚杯。

卡斯特罗：不光在中国，我们每到一地打欧战客场，东道主球迷都会开玩笑说“塞维利亚杯的主人来了”。毕竟夺取5座欧联杯，其中一次2连冠，一次3连冠，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取得的成就。即便这样，也不能避免被球迷批评。要有紧迫感，要有所追求。这是塞维利亚走向成功的关键。我们每多拿一项冠军，就能在收入上迈一个台阶，因为会有奖金、球员市场增值、转播分成增加等等；往上迈一个台阶，就有资本再拿冠军。这是个不断累积的过程，不可能一步就迈上领奖台。所以要不断自我要求，自我完善。这些奖杯不是历史纪录，而是通向成功的基石。事实就是，塞维利亚是皇马、巴萨之后，西班牙拿欧战奖杯第三多的俱乐部，也是21世纪欧洲最能赚钱的球队。

体坛：塞维利亚并不满足当欧联杯之王，欧冠依然是终极目标？

卡斯特罗：其实就在20年前，塞维利亚从西甲降级，背着一大笔债务。从现在的立足点来看，中间的飞跃是不可思议的。这是全体塞维利亚人努力的结果，也是乘上时代发展的浪潮。但最重要的是，塞维利亚总扮演着先行者的角色，敢为天下先，敢做不一样的事。

与此同时，我们还在阶段性目标上保持着谦虚的态度。过去十几年，以欧战席位为目标，即便拿到欧联杯冠军也不会随便提高，因为俱乐部需要积累。现在我们可以说，要将目标设立在欧冠席位，让球队跻身欧洲菁英阶层。终有一天，当真正具备实力的时候，可能会向欧冠冠军发起挑战。